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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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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挫骨揚灰……

好狂妄的口氣。

沈纓波瀾不驚地看著林婉柔,這視線似乎冒犯了她,正要發作,那位她口中的二哥,也就是林二老爺的長子林玉泊,快速從林中跑出來將人拉走。

兩人撕撕打打,不成體統。

這就是林府二老爺的子女,果然如傳聞中說的那樣,一個賽一個不成器。

好在之後路上,沈纓也只遇到幾個悶不吭聲的下人,沒再發生其他變故。

小婢女將她帶到一個被藤蔓花樹包圍的院子,墻壁上藤蔓肆意攀爬、打多大多的花叢藤蔓中冒出,相互糾纏,在昏暗的天色中顯得十分壓抑。

早就聽聞林家大公子林玉澤擅種花草,有神農庇佑。

待看到這誇張的院子時,她也被引得多看了幾眼。

沈纓沒有急著進院,在門外駐足思索一陣後,才提步進入院內,往唯一有燈火的屋子走去。

院子裏處處有花,品類繁多,長勢極盛。

因為花香太過濃郁繁雜,倒失了雅趣。

屋門半掩,沈纓推門而入。

林玉澤正撐著手臂,凝視長案上的一柄匕首。

見她進來,並沒有看過來,而是哼笑了兩聲,說:“永昌縣竟然還有敢威脅林家的人。”

他緩緩擡頭,瞇著眼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,似乎升起幾分興趣,勾起嘴角,說道:“竟還是個俏丫頭,有意思。”

“說吧,這東西誰給你的?若乖乖說出來,我就將你毫發無傷的送回去,不然……”

林玉澤面相生得不錯,清秀白凈,若眼神不那麽陰鷙,或許也能稱得上玉樹臨風。

沈纓沒時間在這裏同他閑扯,徑直坐在他對面的木凳上,開門見山道:“白銀一千兩。”

“你若給我,這匕首的事,自此無人知曉。否則,明日永昌縣所有人都會知道,林玉澤奸汙良女,殺人放火,喪盡天良,難堪一族之長的大任。”

林玉澤收起笑容,不可置信地看著她,說:“白銀千兩?”

“是。”

“簡直笑話,隨便一把破刀就敢來威脅我?我今日便是將你殺了,你能如何!”

沈纓不驚不懼冷眼看著他,說:“林玉澤,半月前,你將澎縣一對賣花女誘入莊園,虐殺兩人後將其拋屍荒野,她們兄長報官告你,卻被你打斷腿驅逐出城,你命人在她家放火,致使她們父母與祖父喪命。”

“此案雖被你壓了下去,但是證據早就被人藏起來,若我今日走不出去,這件醜事就會傳遍大街小巷,你能堵住悠悠眾口?”

她坐得端直,屈指在長案上敲了敲,盯緊林玉澤,說:“三房父子皆有官位,若在京中聯姻,日後或許能封王拜相,整個林家必然以三房為尊,你們長房雖擔族長,卻也只是在永昌勢大而已。”

“大房眼下只你一個成年嫡子,你一無官身,又沒得力姻親扶持,但凡有丁點瑕疵,我相信,族老們會立刻奪了你的繼承權,轉而交給三房亦或是留給你的弟弟們!”

隨後,她又指了指匕首,說:“千兩銀,你不虧。”

林玉澤顯然不那麽容易妥協,但在沈纓咄咄逼人的氣勢下,逐漸沒有最初定力。

畢竟涉及族長之位,他知道自己的短處。

兩相對峙,心中各有盤算。

林玉澤沈默片刻忽然笑起來,有種病態的得意:“我今天總算見識了什麽叫人心不足蛇吞象。”

“你們這些賤民啊,骨子裏就是貪,為了錢,連命都不要。你若要個三五十兩,爺就當打發叫花子,賞你也無所謂,可你張口就要千兩,丫頭,你怎麽敢?”

他從長案後繞過來,同樣的鴉青色長袍,在他身上卻只顯得陰沈。

他走到沈纓身側,手臂放在她肩頭,緩緩移動。

“今日我即便將你殺了又如何?三叔遠在京城,雖有官位,但那裏滿地權貴,他算什麽,還不是得仰仗族內流水似的銀錢來上下疏通,他敢拿我開刀嗎?”

“這裏可不是他如魚得水的長安城,這裏是永昌,是本公子的地盤,讓你消失,比宰條狗都容易!”

沈纓笑了一下,她從袖中掏出一枚寶石戒指,來自波斯的紅寶石,璀璨奪目。

她挨個套在指上,都大了一圈,隨後捏起來,透過小孔看向林玉澤。

她的眼尾向上,形成好看的弧度,側臉在燈火中有種逼人的艷麗。

“殺我比宰狗容易?”

她盯著林玉澤,聲音逐漸凜冽:“今日這種場合,你敢殺我?你知道那位新縣令是什麽心性嗎?你知道是誰在暗中留下了這些證據嗎?你敢再為林府添一樁命案嗎?”

話罷沈纓忽然出手,一拳重重打在林玉澤胸口,隨後抓住他一直垂在身側的手,用力按在桌面上。

沈纓在林玉澤痛苦地哀嚎聲中質問道:“認得這枚戒指嗎?是我親手從那賀氏女子肚子裏挖出來的,當時就套在一截斷指上。”

“林玉澤,被生生人咬斷指頭……疼嗎?”

“還有這裏,那一刀怎麽沒有將你開膛破肚,把那顆黑心挖出來。”

林玉澤表情扭曲,嘶聲道:“你到底是誰?”

沈纓沒回答,反而看著他裹了布條的拇指和滲出血的胸口,說:“德春堂柳無相被你留在府內,也不是什麽妾室安胎,而是替你治傷吧?”

“得罪了林家,你不怕死麽?”

林玉澤咬牙威脅,他本就文弱,加上先前被死去的女子傷到要害,他如今根本不是沈纓的對手。

正僵持間,門被推開,一個身著海棠色華服的婦人走進來,大朵的金色刺繡牡丹在她的裙擺上搖曳生姿。

她走到近前,沈纓在驚嘆對方肌膚勝雪時,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。

和林婉柔身上的味道十分相像,只是此人身上的香多了一絲清涼。

如此細微差別,便為她添了一種孤高冷傲之感。

沈纓楞怔的瞬間,便被闖進來的侍從扯開。

林玉澤也被扶到一旁,他低著頭喊了聲母親。

那婦人只冷冷看了他一眼,隨後對沈纓說:“姑娘只是求財,何必節外生枝,得罪林府對你並沒好處。銀子我給你,這幾樣東西你得留下,日後一旦有風聲傳出,我必取你全家性命!”

原來是林家大房的繼室沈氏。

聽聞是林致在沈州時一見傾心的美人,娘家勢力覆雜,沈纓也只遠遠見過兩次。

沈氏三十有餘,明艷多姿,長袖善舞,十足的主母派頭。

聽小川說林玉澤與這繼室關系很差,今日竟然會來給他出頭?

一旁的仆婦遞出銀票,像是早就準備好的。

也就是說,從沈纓踏入院子,一柱香之內,這裏發生的事已經被傳出去。

沈纓雖然早知道林玉澤在林家是個花架子,卻沒想到他竟連自己的院子都守不住,還被一個繼母拿捏。

“你能做主麽?”她鎮定地問。

沈氏沈著臉打量她,冷淡道:“姑娘是聰明人,當知適可而止,來人,送這位姑娘離開。”

沈纓本就是為了銀子,如今有人願意給,她自然見好就收。

她順從的跟人走出院子,胸口揣著一沓銀票,卻無絲毫輕松,甚至比來時更謹慎萬分。

直到聽見中廳宴席的喧鬧聲時,才微微松了口氣,穿過廊道便是前院,人來人往,大家族重顏面總不至於在這兒害她。

然而,就在她們經過一排屋舍時,拐彎處一道黑影閃過,她正奇怪,身後忽然有人尖叫。

她聞聲正要回頭,背上卻被人重重推了一把,跌進旁側一間屋子。

幾乎是同時,有人尖利地喊了一聲,“來人啊!殺人啦!”

沈纓被推進屋子,還未站穩身後的門便被關上。

她迅速跑到門邊推了推,發現已經被上鎖。

不用猜,一定是林玉澤想除掉她。

現在喊救命顯然是個蠢法子,沈纓靠著門快速冷靜下來,大步走回屋中查看情形。

這裏應是林府客人臨時歇腳的地方,陳設簡單,視野開闊,所以倒在木案前血泊中的林婉柔十分顯眼,

血跡從她身下暈開,沿著地板裂縫蔓延形成一個詭異的圖案,在昏黃的燭火下竟像某種獻祭。

沈纓輕嗅了幾下,林婉柔身上那股華麗而醇厚的香氣混合了血腥氣有些刺鼻。

她趕忙蹲身探了探林婉柔的鼻息,沒氣了。

接著她又探脈,指下脈搏似有似無,極其微弱。

沈纓皺眉,她用手指按壓林婉柔的眼球,瞳仁變化,松手後恢覆原狀,竟是假死之狀。

若醫治妥當,或許還能活。

屋外寂靜無聲,沈纓連忙將一顆極品的百轉丹塞入林婉柔口中,助她吊住那口氣。

百轉丹是她從黑市買來的烈性藥,必要時能迅速護人心脈。

這也是自父親病重以來,她隨身攜帶的藥。

屋內整潔,林婉柔身邊無任何滴落、噴濺血跡,無絲毫打鬥痕跡,門窗緊閉,而林婉柔就像是被人刻意擺放在那裏似的。

沈纓先前遇到過因“假死”導致的慘案,所以驗屍前十分謹慎,生怕誤判。

而林婉柔就是最典型的假死之狀。

既無法逃出,她便替林婉柔驗傷。

林婉柔脖子上血肉模糊,左側有一道兩寸長的劃傷,右側有一血洞,約錐頭大小。

她擦了一下,傷口還在細微地滲血,傷藥都已用完,她便用自己身上沾了藥的絹帕壓在林婉柔傷口之上。

林婉柔四肢布滿傷痕,抓撓痕、咬痕以及利器劃痕,新舊疊加,密布於肌膚上,最新的撓痕還滲著血。

沈纓仔細查驗了痕跡形態,又查了林婉柔手指,豆蔻色新月指甲,指縫中有血跡和皮屑。

確定這些傷是林婉柔自己弄的,自殘身體,脾氣暴躁,林婉柔或許真的瘋了。

來不及細查,沈纓只匆匆翻檢一遍,發現林婉柔身上還有一些毫無章法的外傷,並不致命,像是洩憤的胡亂擊打。

而其身下的血灘是因為落胎血崩。

她還在林婉柔衣服、鞋襪上發現幾處汙泥、草屑。

由此可見,林婉柔是昏死於屋外,隨後被扔在這個屋子。

所以,到底是有人為了陷害她而殺林婉柔?

還是有人為了殺死林婉柔,而特意放了她這個替罪羊進來呢?

細想之下,沈纓驚出一身冷汗。

她想以他人為柄,如今卻踏入他人之局。

她鬼使神差的看向林婉柔的臉,燭火之下,她眼睛裏流下一行淚,她撲過去按住林婉柔脈搏。

就在此時,屋外腳步嘈雜。

沈纓收回手迅速起身,就見門被人由外用力撞開,緊接著呼啦啦闖進來一群人。

“婉柔!”

“主子!”

方才還出現在林玉澤那院子裏的沈氏,哭喊著跑進來,撲通跪在林婉柔身側,不顧地上血跡,抱著林婉柔大聲呼喚。

隨後她指著沈纓道:“你是誰,為何要殺我林家女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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